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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南:李在明“务实外交”首秀平衡中美博弈,韩国能否走出战略自主新路?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6-08 14:29:00    

直新闻:6月6日,韩国新任总统李在明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进行了就任后的首次通话,外界普遍关注,李在明主政之下,韩美关系是否将出现结构性调整,韩国是否会开启一条有别于尹锡悦时期的外交路径?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李在明的外交政策关键词,是“国家利益至上”和“实事求是”。这两个关键词明显是对前任尹锡悦“价值观外交”的否定,也预示着韩国将转向一条更为务实的外交路径。可以预见,尹锡悦时代那种以意识形态为驱动的、试图把韩国塑造成“全球枢纽”的宏大叙事,将被李在明修正为以国家利益为核心的自主平衡战略。


面对美国在台海、“印太”战略、技术同盟等问题上的不断拉拢,李在明表现出非常审慎的态度。5月18日的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中,李在明坦言:很显然韩美同盟应该继续作为韩国外交和安全的基础,并得到进一步强化;但他话锋一转,立刻补了一句:“我们也不应该孤注一掷,把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我认为,这个比喻非常直观地展现了李在明的战略态度:结盟可以,但不盲从;合作可以,但必须保留独立判断。


一个更为敏感的观察点是,面对美国在台海问题上对韩国施加的战略期待,李在明会作何反应。


特朗普政府上台后,明显加大了对盟友的战略指挥意图,要求盟友积极配合美国的全球军事部署调整。其中一个对于韩国而言高度敏感的议题就是所谓的“战略灵活性”,即美方可能要求驻韩美军具备更大的“作战范围弹性”,以便在台海生变之际对半岛进行所谓的机动部署介入。说白了,就是要求韩国配合美国对台海问题进行介入。


这对韩国来说,不仅是战术问题,更是主权问题。“以同盟为名,把韩国推向战争”的设想,早已引发进步派阵营的高度警惕,担心韩国被卷入美国所主导的军事对抗之中。但特朗普政府越发激进的“印太”布局未来可能明确提出这一要求,并迫使韩国政府作出表态。


面对这种战略期待甚至是进逼,李在明的回应非常有意思。美国《时代》杂志曾在专访中向李在明抛出直球:“若台海生变,韩国是否会介入?” 李在明避开了正面回答,反讽表示:“当外星人即将入侵地球时,我才会思考这个问题。”


这句略带幽默却又意味深长的回答,其实划出了一条界线,即台海不是韩国的国家利益,韩国不会卷入美国所主导的域外纷争,更不会为美国的地缘对抗买单。


这种“战略沉默”,与尹锡悦时期的“逢美必挺”形成鲜明对比。在尹锡悦执政时期,韩国几乎是“印太战略”最激进的跟随者之一,甘当美国棋盘上的“可靠节点”;而李在明更像是一位谨慎的博弈者。我相信李在明深知,身处大国夹缝中的韩国,盲目站队就是灾难。


正如他在就职演说上所强调的,他将展开以国家利益为导向的实用外交,从务实角度审慎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李在明曾明确表示,要与中国进行合作,因为过度的敌意既有损韩国的利益,也无益于韩美同盟。中美都是韩国无法回避的伙伴:美国提供安全,中国带来繁荣,在这种结构性依赖下,任何激烈的偏向,都是不智之举。


有分析指出,李在明寻求的或许是一种“非对抗性联盟”,意思是在维持韩美同盟框架的前提下,争取更多战略自主权;与美国继续合作,但不盲从美国的对华遏制逻辑;对中国保持合作接触,也避免落入“亲中”标签的陷阱。这是一种“骑墙外交”吗?或许是。但在一个极其容易“两头不是人”且高度不确定的地缘格局中,能骑好墙,本身对于李在明而言已经是巨大的考验了。


更重要的是,相比于尹锡悦对“四方安全对话”和“AUKUS”这类冷战式排他阵营的热情,李在明更倾向于构建“中美韩三方合作”的新范式。把国家命运押在中美之间的零和博弈上,绝不是稳妥之举。在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地区稳定等领域寻找中美韩的共同利益,才是现实选择。李在明或许清楚,大国角力之间,最好的生存方式,不是高调表态,而是低调谋局。


直新闻:那您认为李在明能实现你刚才所说的“非对抗性联盟”吗?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我们常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在明的“非对抗性联盟”就像走平衡木一样,注定步履维艰。


李在明明白,远离美国是理想,靠近美国是现实。他曾表明,实用主义外交的基础是“坚固的韩美同盟关系”,并强调深化韩美日合作的重要性。韩国国内,保守派质疑李在明“亲华反美”;国外,特朗普政府也在不断施加压力,和特朗普关系密切的MAGA网红劳拉·卢默等右翼人士不断发出极端言论,攻击李在明的立场,甚至给他贴上“共产党人”的标签。


面对双重夹击,李在明不得不释放出平衡信号。


他在接受《时代》杂志专访时就谈到,28500人的驻韩美军在美国的对华遏制策略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同时指出特朗普政府试图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是“向中国施压的手段”——这显然是对华盛顿的示好。


尽管李在明在就职演说中强调韩美同盟的重要性,但正如CSIS智库在最新报告中所警示的,韩美关系目前正面临“静悄悄的危机”。特朗普政府回归后,诸如驻韩美军防卫费分摊、美韩贸易协定重新谈判,甚至部分驻军撤出等敏感议题正在一一被重新被提上日程。


尽管李在明在电话中似乎和特朗普相谈甚欢,但他执政之初,首先要面对的不是来自美国盟友的热烈拥抱,而是新一轮加征钢铝关税的最后通牒,这无疑将成为李在明处理韩美关系的“开局难题”,也是对他实用主义外交路线的考验。


而这不过是序幕。


在特朗普重返白宫、全球地缘对抗加剧的时代背景下,韩国赖以游走于中美之间的战略模糊空间正在迅速收窄。特朗普式同盟政策的核心只有一个关键词:服从。稍有迟疑,韩国就可能被贴上“战略摇摆”甚至“不可靠”的标签。


因此,李在明政府将面临双重压力测试:如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拓展战略自主权;如何在承受美方结构性压力的同时,不使韩国陷入与最大贸易伙伴的敌对关系。这将是一场持续多年的压力测试,检验的不仅是政策技术,更是战略韧性。


李在明的当选为首尔外交提供了一次宝贵的重新校准窗口期,未来五年将决定韩国能否在中美战略竞争升温的背景下探索出一条更具斡旋余地的中间路线——在安全上维持与美国的同盟框架,经济上稳步深化对华合作,并在多边机制与全球治理议题上扩大自身的话语权。


归根结底,成败的关键不在于战略宣言,而在于治理实践:李在明政府是否有足够的政策灵活度与战略耐力,去承受双边结构性压力?是否有能力将“平衡术”变为“稳态结构”?


如果他做到了,韩国或将成为中美战略博弈中的 “缓冲之桥”,开创出一种既不盲从也不冒进的外交新范式;如果失败,韩国则很可能再度滑入简单的站队逻辑,陷入一边失血、两边失信的恶性循环。


这是李在明的挑战,也是他的机会。这也是一个中等强国面对大国角力时,必须付出的真实代价。



作者丨张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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